南歌子·倭墮低梳髻

譯文

梳成了倭墮髻低低地垂，描出又細又長的彎眉。終日為相思心碎，待到百花爭艷的時候，我已為君憔悴。

注釋

南歌子：唐教坊曲名，后用為詞牌名。又名”南柯子“”風(fēng)蝶令“。《金奩集》入“仙呂宮”。

倭墮：即倭墮髻，本是漢代洛陽一帶婦女的時髦發(fā)式。

連娟：或作聯(lián)娟，微曲的樣子，形容女子眉毛彎曲細長，秀麗俊俏。

　　《草堂詩余別集》中溫庭筠七首《南歌子》有題曰“閨怨”。可見此詞是溫庭筠為閨中女子代言之作，其具體創(chuàng)作年份未得確證。

　　這是一首閨情詞，寫閨中女子對情郎刻骨銘心的思念。詞為短制小令，然而女主人公深沉執(zhí)著而豐富細膩的愛情卻表現(xiàn)得極其深刻，扣人心弦。

　　起筆二句描摹女子的妝飾容貌。詞人刻劃女子姣麗動人，只選擇寫了發(fā)髻與眉毛，是以局部代替全貌的手法。信手挽梳的墮馬髻，大弧度地半歪頭側(cè)，如一朵斜掛樹冠的烏黑云朵，飄飄蕩蕩，欲墮非墮，使人聯(lián)想到女子輕步移走時，風(fēng)飄仙袂，窈窕婀娜的嬌柔風(fēng)韻；兩道淡細的蛾眉，彎彎地延伸向額際，似輕霧遮掩的黛綠春山，如隱如現(xiàn)，似乎可以看到眉下一灣清水似的脈脈雙眼。發(fā)髻弧線與眉毛曲線構(gòu)成的畫面，富有柔和的線條美感，傳遞出了女子的風(fēng)采和神韻，這是一個淡雅高潔、癡情真純的美貌女子。

　　“終日”句，由外貌描寫轉(zhuǎn)入內(nèi)心世界。“兩相思”，實際上是特指女子一方對情人的思念。男子何往不知，但從詞意看已久未相聚，唯有心系神繞之。“終日”如癡如醉，思念不已，極寫女子情意深摯。這一“終日”，不是指一日的自晨至暮，而是日日如此。一句話概括盡女子每一天的舉止與心理，它既是首二句的補足，又為后二句蓄勢、張本。此句還說明了首二句乃暗含慵惰懨懨之態(tài)：墮馬髻以高危顫晃為美，女子卻漫不經(jīng)心地“低梳”而成；蛾眉本應(yīng)精描艷抹，女子卻信手“淡掃”而罷。“女為悅己者容”，伊人不在，妝成無人賞。意之真，情之深，于細微處可體會到。

　　有了前三句從外貌到內(nèi)心的全面刻劃，最后水到渠成地推出“為君憔悴盡，百花時”，感情強烈，分不出是女子心底的呼喚、傾慕，抑或怨嘆、表白。這是一股感情的迸發(fā)，確是詞人經(jīng)意用筆之處。前面已寫女子無心妝扮，終日相思，這兒又寫她春日相思，這是加倍的寫法，意義并不重復(fù)。詞人特意選擇春天，尤其百花盛開春爛漫時，濃筆突出她典型環(huán)境中的相思之苦之深。春天萬物競生、春機盎然，是洋溢著生命活力、飽含幸福蜜汁的季節(jié)；春天又往往使人珍惜美好的青春年華、追求歡快的愛情生活。唐人王昌齡詩曰：“閨中少婦不知愁，春日凝妝上翠樓。忽見陌頭楊柳色，悔教夫婿覓封侯。”（《閨怨》）可以說是古來閨中女子的代表心情。詞中女主人公在這容易觸動人情的春天里，自然倍加強烈地思念情人，難怪她要“為君憔悴盡”了。“憔悴盡”的女子容貌，一經(jīng)詞人以“百花時”相映襯，便形成一種強烈的反差：女子姣好的容貌被相思煎熬得日益消瘦憔悴，生命的花朵漸漸枯萎欲凋，自然界的花朵則滿山遍野爛漫盛開，傳遞出熱鬧的春意。一冷一熱，一黯淡一明媚，兩相對比，反差強烈，一下子就將女子至死不渝的愛情和細膩敏感的內(nèi)心世界，深刻地展示出來，并以其真純的感情、凄苦的命運，來感染讀者。詞人這里用的是重筆，筆之力度極重極強，如古剎擊鐘，最后一槌聲震山野的重敲，驚撼人心，發(fā)人至深，余音久遠。再從頭咀嚼全詞，前面似不經(jīng)心的淡筆之意，皆一一顯明出來，細加品味，清香滿口，經(jīng)久不散。

　　此詞率直地表現(xiàn)女子強烈的相思之情，與溫庭筠詞一般的含蓄溫婉風(fēng)格明顯不同，這應(yīng)該是與吸收了民間詞的成分有關(guān)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