鶯啼殘月，繡閣香燈滅。門外馬嘶郎欲別，正是落花時節(jié)。
妝成不畫蛾眉，含愁獨倚金扉，去路香塵莫掃，掃即郎去歸遲。
這是一首描寫青年情侶的惜別之詞，詞人用清秋、殘月、鶯啼、馬嘶等畫面與聲響，交相渲染秋天早晨的凄涼氣氛，映襯出女主人公離別時悲痛欲絕的感情。
詞的上片寫別時的情景。在個清秋的早晨，女主人公的丈夫就要遠出。枝頭響起紫鶯啼曉的叫聲，西邊天空中，尚掛著一彎淡淡的月亮，留連不肯隱去。即將的離別使相愛的人兒有訴說不盡的情思，以致于夜無眠。然而離別的時刻終于來到。門外響起凄厲的馬嘶，在催促行者趕快動身。后柳永《雨霖鈴》謂“多情自古傷離別。更那堪冷落清秋節(jié)”，概括性她表達了同樣的人生感受。語序安排也十分精致，傳達出極深的意蘊。首先，“鶯啼殘月”，點出時聞是早晨；“繡閣香燈火”。說明二人沉浸于離別的痛苦之中，于燈下互訴衷情，竟不知黑夜已經(jīng)過去。是早鶯的啼鳴，西斜的彎月，喚醒了這對愛人，始知吹滅燃著的油燈，離別的早晨已經(jīng)來臨。接下來的“門外馬嘶郎欲別”，以不通人情的馬兒偏又在門外長聲嘶叫，來描寫離別時刻的迫近和二人的難舍難分之情。而“正是花時節(jié)”一句，既交代了季節(jié)是在秋天，又描畫出秋風(fēng)瑟瑟，落紅紛紛的景色。女主人公出門送郎，覓此凄涼之景。哀傷痛苦之情倍增?！罢恰倍?，同時總結(jié)以上的場景描寫，強調(diào)出景物對人的感染。張炎《詞論》曾云：“詞之難于令曲，猶詩之難于絕句。不過十數(shù)句，一句一字不得閑?！边@首詞的語言就顯現(xiàn)了韋莊運用詞這種藝術(shù)形式的造詣之高深。
下片抒寫了女主人公的離別之思?！皧y成不畫蛾眉”，十分細膩地刻畫了女主人公的心態(tài)。離別后的一個早晨，她在對鏡梳妝。云髻高聳，零簪橫插，脂粉薄埯。她拿起黛筆，正待畫眉，卻端詳著鏡中那張青春美麗的臉龐，喚起心中無限酸苦。困撓她的，不僅是為誰梳妝、為誰打扮的煩惱，而且有青春易逝、容顏易老、獨守繡戶、虛度年華的痛楚。這就是下句中“含愁”的內(nèi)涵。她因而一陣心灰意懶，放下畫筆，走到門邊，凝視著門外的那條小路，然而，小路空空，不見人影。思念之情是這樣折磨人，所以女主人公吩咐道“去路香塵莫掃，掃即郎去歸遲?！蹦切÷飞线€留著郎出行時的足跡。千萬不能掃去，她要時時看見，仿佛郎才剛剛離去；掃去它，便使人覺得郎去已久，遲遲不歸，思念之情更難忍受。留著它，縱使郎沒有歸來，這足跡也聊可慰人情懷。少女的癡心癡情令人憐憫?！堕L干行》曰：“門前舊行跡，一一生綠苔。苔深不能掃，落葉秋風(fēng)早。”疑韋莊的詞意即從此化出，但李白詩是敘述口吻，韋莊詞則以祈使語氣，在表達女主人公的情感上更加強烈。
這首詞，上片寫景而情景交融，下片抒情而情致深婉。詞人把這種洋溢著生活氣息，植根于民間習(xí)俗的語言、運用到詞中來，既表現(xiàn)了女主人公的癡情，又提高了詞的藝術(shù)表現(xiàn)力，集中體現(xiàn)了這首詞的“無理而妙”。全篇語言秀美，情真動人。